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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列六、1874·印度 

3.抗拒

杰克回到底舱，感觉自己仿佛还置身于空中，周身冷气缭绕。他关上门，从腰间取下刀鞘，把小刀塞到枕头底下。

然后摘下帽子脱下外套，躺在床上——虽然一开始分配房间的时候曾经想去住有吊床的房间，但最后还是被分到了这种有正常的床的小隔间。现在他由衷感谢这样的分配，在无数的烦心事以及不停摇摆的船舱的夹击下，床铺明显能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仿佛刚被人从夜晚印度洋冰冷的海水里捞上来一样，鼻腔中充溢着腥咸的气味，身体从里到外弥散着一种脱水的痛感。

那个人毫无察觉吗？

一向直觉敏锐的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吗？

挫败，懊恼。

或许他依旧把我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杰克裹紧了被子，让自己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身体暖和过来。

他莫名想到了莉迪亚常常自言自语的“快要没有时间了。”

“我不着急，时间还长。”他努力催眠着自己，“绝对不会有问题的，绝对不会。”

还有那个时不时出现在他监护者话语中的某位先生。

“如果没有她谈起，那些就只会是存在于过去的事情吧。”

思维变得更加混乱。

“只有我，只有我注定要隐藏在暗处，带着这种无法告人的心情。”他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的暗色，“我注定是那个格格不入的，除非…”

除非那些人都消失掉。

他为这个想法感到无比的恐惧，“不，不能…”他想起当时还在伦敦时大家其乐融融的情景，“我绝对不能…”

“恢复理智吧，杰克，你注定是那个要抱着自己的肮脏秘密死去的。”

“不然的话，我们都会走向终结。”仿佛是什么奇怪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脑海，并喃喃地说了一句。

但是在这时，疲倦突然袭来，杰克来不及继续思考，就被卷入了梦境。

“莉迪亚呢？”杰克问一个黑鸦帮的成员。

“哪一个莉迪亚？”对方问。

“那位刺客莉迪亚。”杰克还是没有用了“常在雅各身边莉迪亚”的形容。

“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人。”对方抓了抓头发，无比困惑。

“那艾玛呢？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但是收获了对方更加迷惑的表情。

“我再去问问别人。”杰克又去找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雅各！你知道莉迪亚去哪里了吗！”杰克已经开始慌乱了，他推开雅各房间的门大喊着。

“杰克，冷静一下，”雅各明显有些诧异，他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让陶瓷间尽量不要发出不雅的碰撞声。

“你是不是做了奇怪的梦了？”他走到男孩面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上次任务让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

“莉迪亚在上个任务结束之后就离开组织出发去意大利了。”

怎么可能！杰克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兔子洞的爱丽丝，眼前的一切都虚幻到不真实。

“去休息吧，我的好孩子。”雅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这一切一定是乱套了！男孩甩开对方的手，奋力跑了出去。

【对这样的生活不满意吗？】

杰克穿上长长的黑色风衣，戴好礼帽。

这是他正式加入组织后的第一个任务，绝对不能搞砸。

他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那个整理妥当的青年形象，十分满意。

“雅各，我出发了。”他用低沉的嗓音向刺客大师汇报着。

“去吧，你的实力我很放心。”雅各在房间里写着什么，“等你回来。”

杰克感觉自己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俯下身，给坐在椅子上的人一个吻，“等我回来。”他说。

走出门，和一位等候在门口的刺客擦肩而过，对方向他温和地打招呼，而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对方的名字。

杰克在伦敦的民巷间穿梭，心里想着回去以后的“奖励”，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还能有一些附加的成分…

他向前跑着，但是每迈出一步，就觉得身体上的力气就变得弱一点，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小，直到他被过长的裤子绊倒。

他看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只可能只属于那个名叫杰克的尚且还只有14岁的少年。

【这样的也被你抗拒了吗？】

杰克握着自己惯用的小刀，仿佛在追击什么人。

在甬长的奔跑之后，那个人被他摁倒在了地上。

虽然和他之前猎杀的对象有些不一样，但他并没有理会这种异样感。

他举着刀，刀尖直指对方的大动脉。

“你逃不掉的，莉迪亚。”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然而他发现，对方正在抑制不住地大笑着。

“你已经阻止不了任何事情了。”莉迪亚的仿佛已经笑出泪来，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容易察觉的哽咽，“你阻止不了的！”

“杀掉我这种人，可是和开膛手的原则不太对应呢。”大概是知道逃不掉了，她并没有求饶或是反抗。

“杰克，你永远不会赢。”她最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会一直看着的，看看你的结局是何等的凄凉。”

带着面罩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挥刀下去，刺穿了她的咽喉。

鲜红的血液飞溅，但他无动于衷。

“我不需要你…”

可是四周仿佛突然开始飘起了迷雾，模糊了那个濒死者的面容和身形，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

【就连这种结局也不是你想要的吗？】

在最后的最后，身边大部分的事物都消失了。

他行走在潮湿松软的泥土路上，风吹过去，树叶颤抖发出萧瑟的声响。

直到他走到道路的尽头，面对着一排排石碑。

刚刚下过雨的墓园。

他着魔般地向迷宫一般的墓园的最深处进发着，在那之中，他看到了属于自己母亲的那一片地方。

雨后的土壤十分松软，他趴在那片小小的土地上，仿佛是一个久违的拥抱。

他的母亲就沉睡在下方不远处，而他竭尽全力也无法触碰到她分毫。

男孩对她单方面讲着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四周一切都寂然无声。

外面仿佛有人在呼唤他，想要带他离开。

可是杰克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深深嵌入了泥土当中，渐渐下沉。

杰克猛的醒过来，感觉自己在剧烈地喘息着，而听到舱外熟悉而恼人的海浪声时，终于能确定自己还在船上。

他用了几年去努力摆脱掉的噩梦在今晚苏醒了。

脸颊上冰冷冷的，大概是泪水。他把脸擦干，握住枕头下的小刀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但是梦中那画外音般的女声依旧停留在脑海里。

【你在抗拒什么？你又能支撑多久呢？可怜而又渺小的蝼蚁。】

“我不需要，这些我都不需要！”他默念着，“如果你能听见就赶快给我滚开！”

可是没人回应他，只有海水轻拍船体的声音在无限回荡。

他垂着头坐在床上，努力驱赶着这一切。

“这一切绝对不会是真的…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曾想要的，但还是本能地抗拒着这些有悖常理的未来。

可又能支撑多久呢？

他抓紧了刀鞘，直到手掌上都被硌出了血痕。

（其实这就是让杰克无法平静的几个理由···可能会比较乱）